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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生写几百万字,不过是为了说好两三句话

【权逊】兰台不书203-6

  陆陆估摸陆议已送盛匡出地界,这才叫人将潘璋放下。潘璋发了一通疯气,两拳砸退两个长工去,旁人皆不敢近身。陆陆竟上前喝道:“潘兄弟,你有什么怨尽管冲我来,打人家下人后生算什么本事?”潘璋啐道:“你个贱妇,竟敢害爷爷我?”陆陆叫人开了后门:“我阿兄早已走了,潘兄弟要到哪去,还请自便!”

  潘璋打出了顾府,一径儿到孙权门上,将此事诉与孙权。孙权在盆里洗了手,拿帕子来擦:“你不要与他家较劲,顾家若真寻个由头要你命,孤也说不得什么。”

  “不是,您是将军啊!”潘璋急了,“您这说的哪门子话?”

  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。”孙权低头,将帕子按下水底,帕子下吐出两个气泡来。正说着,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,谷利叫道:“陆公子来了。”便见陆议进来:“哟。您也在。”

  潘璋瞧他半晌,把眼神一撇,怕陆议来进谗言害他,又想着孙权怎么对付他。他们俩最好吵起来!自己看戏。

  “吃饭了吗?”

  “嗳。没啊。来找你吃。”

  “好。有小米粥……”

  “不要。要肉馅蒸饼。”

  这可真叫人讨厌。潘璋很恨这两人说话,和打哑谜似的,像对塑料姐妹花,嘴上姐姐妹妹叫得亲热,背地里不晓得怎么想。

  陆议手中的筷子把蒸饼捅了个对穿。孙权突然想起他阿兄临死前的模样,也是脸上有道血口。难道就不怕那孩子回来找自己报仇吗?孙权心下叹息了自己的多愁善感——真说报仇,要找自己报仇的太多了,哪差这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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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孙权这天夜里难得想起来小时候,十五六岁,他们也坐在廊下,看吴县的白雪纷纷。他们一边说话,一边等远方的征人,或者,等自己出征。孙权问起:“年初我要走,你送吗?”

  “看情况啊。没时间就不去。”

  年少时候不习惯安静,如今却觉得安静些好。两个人都无话可说——说政事怕窥探,说情分,怕恶心了彼此。

  菜还未上,酒也尚温,听闻前门有人涉雪来,孙权立刻起身:“我去开门。”便听见胡大喇叭的高声喧哗:“哟,您老人家亲自开门啊?多礼了多礼了。”话这么说,他一个礼都不还大大方方打正门进来:“我说是今儿来什么稀客!这不是陆大公子嘛?啊?”说着往陆议面前一杵,桌上拿了酒来:“冷死我了,先喝口。”

  朱然打后面进来,收了伞,在门口跺雪。孙权说:“你进来没事,到时候我叫别人擦。”朱然说:“好久没见你。”孙权握他手,朱然才发现孙权已经不比他矮多少了。

  胡综见他两人来:“哟,你们俩还敢在这里牵。”孙权一时尴尬,朱然先放开了。胡综从这桌顺了酒:“朱大兄,我们俩坐对面那桌去,走走走,让他俩坐,成全他俩。”他不说倒罢,说了叫人尴尬。胡综见孙权不坐,朱然也不坐:“怎么啦?诶我们俩没来你俩好好的,老情人见面在这里你侬我侬是吧,我们俩来了还不好意……”“伟则。”朱然打断胡综,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。孙权果然不悦,冷笑道:“我看你是吃多了酒,发什么酒疯。要不然你就是发疯病。”朱然对孙权说:“他这一年过得不顺意,你别跟他计较。”孙权竟然说:“他说得好像我过得很顺一样!怎么着?有脾气往我头上发?”

  朱然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陆议,好像在说,好歹陆议在这,你们俩要吵以后再吵。这两年朱然不在,孙权和胡综也少聚,聚也是不欢而散,谁都看不爽谁。胡综喜欢和孙权吵吵,好像只有通过和孙权大小声,他才觉得孙权还是当初那个同窗。

  朱然先坐了对面的桌,孙权立刻和他坐一块,低声唤人传菜。胡综眯起眼睛,看了看朱然,又看了看孙权。他这两个同窗好友,一个好会做人,一个懦弱无能。孙权不喜他这眼光:“你还站着喝?”胡综嗤笑一声,袍袖一挥,在陆议身边坐下,举起酒杯:“来。给我斟酒!”

  陆议拿起酒壶,脸上没有一丝不悦:“我也好久没见伟则了。”吴姬压酒劝客尝,又怎能不醉?

  “你还说,我想见你也难啊。你不是去那什么地方了吗?以前叫你喝酒你不出来,你家的酒都是好酒,叫你赊一点你都不肯。”胡综一手晃着酒杯,非常潇洒。他是那种高大伟岸的男人,文采斐然,举止风流,还很狂。陆议双手为他奉酒:“你一下喝太多,我可没那么多酒给你喝。”陆议笑起来就像他的桂花酒一样,又甜又清,酒不醉人人自醉。明明并不好看,却有特别的技巧。

  他果然是个贱人。孙权脑子里冒出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。胡综是有家室的,他十三岁开始追程安,到今年快十年了。虽然胡综不靠谱,但他对程安的真心天地可鉴——错就在陆议。陆议和谁在一起都能搞暧昧。

  菜上了,朱然只能跟孙权说:“吃菜。”这位大哥觉得他的两个小弟果然还没长大,一个是为了鸡毛蒜皮鬼哭狼嚎,还有一个是喜欢镜花水月,竹篮打水。

  “下回我到你家去喝酒,你还酿了吗?”“没啊。今年事多。明年酿,你来喝啊。”又斟酒,陆议一定是在故意气有些人。朱然无法,拿了公筷给孙权夹菜。孙权拿起筷子,随意拨弄两下:“我有什么办法。”他笑叹道:“我们俩注定没法在一块……我又能有什么办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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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年冬来,孙权总算与张先生把田地的事情谈妥,要出兵了。他也如大兄一样,着急赶忙着被人送别,要远征去。他和谢令仪的关系变成一直诡异的优缓,两人站在一起,像从两张纸上剪下来的陌生人。他和步练师的关系也逐渐疏离——因为不再戒烟,所以没必要再吃戒烟糖。谢令仪和步练师的关系却日渐密切了,他不需要的糖果,总有人需要。毕竟日子是这样无聊,吃点糖,也未尝不可。

  “明年你什么打算?”

  “没什么打算。”陆议年长后脸上总浮着一层厌世情绪,叫做得过且过,“不然你以为呢?”好像他过得不好,都是因为孙权。

  孙权思忖着落子:“你房子装好了吗?”“没啊。不要了。”陆议一挥袖子,“烦人,谈又谈不拢。另外买个装好的将就。”“要不然我帮你找一处?”“不用。”“你可以搬去和公瑾一起住,他常年在外,只有过年的时候在。”

  手上的棋子掉了个边:“嗳。不合适。”陆议很喜欢周瑜,但他不能和周瑜有这么近的关系。正如他不能和孙权挨太近。他们需要一个若即若离的,虚伪亲密的,政客关系。但这关系里还有一点小手腕可以运作。他要披着头发,裹着白裘,显得无辜且年幼,很让人爱怜。

  孙权享受这种讨好。他可以不动声色地尽情贪恋他的年少梦寐。

  “你明年结婚吗?”结婚这件事在大人面前失去了它全部神秘,变成和吃饭喝水一样无足轻重的事。

  “不知道。有合适的就结。”陆议突然发现他下错了棋,幸好孙权不会发现,“老祖宗的意思是叫我尽快,上回周阿兄也问我了,他说有个表妹,可以介绍给我。”

  “哪个表妹?”孙权有些讶异。如果他是表兄,绝不会让表妹嫁给陆议这样的人。但当他是主公,为了和世家拉关系……那没什么不可以。

  周公瑾到底是作为中护军更多。而不是做阿兄更多。

  “不知道。说是叫阿鹤。我上回见过了,长得很好看——他们家都长得很好看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她今年才十四,不着急嫁人。”

  陆议抬眼瞧他:“嗳。你不会嫌弃我年纪太大,配不上人家吧?”“我没这个意思!”陆议笃定地说:“你脸上就是那种表情。你有那个意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,我算什么大?人家十三四岁都嫁三四十岁的。”他说到最后竟然笑了,有点无奈:“我有什么办法,我总不能一直十五六岁吧。”他古雅的单眼皮掀起来,眼神飞快地在孙权眼前略过。吴县的河水赋予了他这一泓如怨如诉的眼:我又什么办法呢?我总不能一直在十五六岁等你吧?

  孙权只好低头无言,陆议继续说:“张叔叔是不同意我结婚,他说我要做事,一个人轻松。有家室就得顾家了。其实他就是怕我对他生二心,说那么好听。”于是抱怨起来:“他们一个个把我事当自己事一样,真他娘的闲,也不管管自己家里。嘿!张婶婶前两天说我跟他鬼混!关我什么事?他自己喜欢找小妾。周阿兄也是,他夫人不是病了吗?还没埋就一堆人等着给他续弦呢。”陆议要说闲话,就把脚架到榻上。孙权觉得陆议说话非常有意思,他是把家事国事混为一谈的,所以他从来不说谁谁谁的字或者谁谁谁的官,而是用叔叔伯伯阿兄阿弟来称呼。

  “那也没办法。他是中护军。”孙权想到什么,突然笑道:“况且他长得也好看,就算没有官也一群小姑娘等着嫁。”

  陆议很是认同的点头:“我也觉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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